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波濤嘩啦嘩啦奔騰的聲音,有著瀑布傾瀉而下時的壯闊美感。

     巨大且寬敞的下水道瀰漫著濕冷的空氣,蘊含一絲略為腐朽的金屬鏽味。洶湧的浪花漫過腳踝,透著淺色微光的黑水濺他一身濕,讓原本就不怎麼乾淨的地面變得更加濕滑。涼涼的水潮褪去了覆滿地面的腥紅,順勢帶走了扭曲的殘骸及屍塊。他短短的銀髮染滿汗水及濕氣,黑色的臂章扣在他左臂上,制式的劍士軍服佈滿刀痕,不過他沒有理會。銳利的刀鋒閃爍著森白寒光,在刀面上倒映出他疲憊的容貌,蜿蜒的鮮血順著刀刃流淌而下,滴落水中。

     他的動作很快,藉著水漥所帶給他的滑行速度向前衝,矮身躲過從上方跳向他的士兵,在敵軍中站穩了腳步,轉身猛力揮出長刀。刀鋒劃出的弧度完美的在士兵內形成一圈耀眼的圓,從銀光的綻放處爆開大量血花,宛如風中飄零的玫瑰花瓣,鮮紅色的雨。更後排的黑面罩士兵同時朝他舉起了機關槍,卻被他由下而上削過的長刀碰斷槍管,俐落的砍下對方的手臂。

     下水道兩旁的道路面積狹小,沒有足夠的空間像地面上一樣輕鬆的揮刀,因此他的長刀多半用來隔擋,真正用來攻擊的是另一柄短刀。為了減少體力和精神力的損耗,他打算用更快的揮刀速度擊潰不斷蜂擁而上的士兵——雖然他覺得士兵人數根本沒有變少。

     瞬間閃現的刀鋒以十字形切穿身後的士兵,「匡噹!」一聲擋住了直直劈下的小刀,左手緊握的短刀以極快的速度劃開宛如閃電般的無數光弧,霎時切斷士兵的頭顱,全身爆開成散落一地的肉末。脖頸猝不及防的被旁邊突襲的士兵抓住,往上突刺的短刀貫穿他戴著臂章的手臂。左側炸開的劇痛讓他痛得從齒縫間抽氣,憤怒地吼出幾乎震盪下水道的聲音。

    「里因——!」

     自後方傳來的咆哮震耳欲聾,彷彿爆破般的隆隆共鳴聲把水面震得浪花翻騰,搖撼下水道的天頂,落下冰雹大小的碎石,他的耳膜也被震得疼痛。巨大的黑褐色拳頭重重砸在身旁的士兵臉上,硬生生裂出蜘蛛網狀的破碎痕跡,轟隆一聲摔進水中,濺起數公尺高的水花。

     五米高的狼人吼出狂暴的咆哮,一手撈起他的身軀,另一手猛力劈向阻擋在前方的敵軍,剎那將持槍的士兵狠狠槌進牆壁裡,砸出怵目驚心的極大破洞,發出震天價響的爆裂聲。

    「悠,沒事吧?」

     低沉的犬吠震動他的身體,感覺像心跳加速後、血液被瘋狂的搖滾金屬樂衝擊後的沉重無力感。咬著牙拔出嵌在手臂上的利刃,噴出的鮮紅血沫令他有些眩目,甩開了刀子。跳下狼人的臂彎,士兵的黑槍匡地撞擊他長刀的刀鋒,擋開飛射而出的子彈。

    「目前還算沒事吧……如果這樣也算沒事的話。」

     握緊了刀柄,悠深吸一口氣,藉著下水道冰涼的潮濕霉氣舒緩自己的情緒。狼人黑褐色的尾巴掃過他腳邊的水灘,潑濕了他的鞋底。耳邊戴著的無線耳機收訊很差,尖銳的雜音中依稀能聽見某人的怒吼和驚慌的大喊,但是卻聽不清楚,有如隔了層薄紗。耳機中的頻道被強制切換到了其他地方——他大概知道耳機另一端的接收者是誰,就是聽不清對方的聲音。

    「里因,我們離東區鐵路出口有多遠?」

    「依氣味來判斷的話,大約有八百公尺。」

     也就是他們在下水道裡和士兵纏鬥了八百公尺?但如果算上他們之前偵查時走的路,應該不止這點距離……一小時前他們接獲線報,東區的下水道出現異常光點,同時下水道的控制系統也被截斷,好不容易才被他們的人給接回來(這得多虧了某位愛嚼口香糖的工程師),因此他們被派遣到東區下水道進行搜查。沒想到途中居然遭受大批士兵的突襲——要是他沒記錯的話,那些士兵來時的方向似乎是通往西區……以及南區的下水道支幹?那些傢伙是從地下鐵路網下來到下水道,從這裡快速進入各區的核心區域嗎?

     若真是這樣,那麼他先前所接到的封鎖行動就完全沒了意義。地面上不僅有從地下鐵路出現的軍隊,地底下還有藉由下水道來滲透各區的士兵,這裡毀掉的話估計整個東區都會塌陷下來。但如果是用其他方法把東區內通往各區的下水道堵住……或許他們必須進行的工作就是這個。

    「悠,那些傢伙的攻擊緩和了。」

    「緩和嗎……不,他們的攻擊從一開始就從未積極過。」

     這是他一直懷疑的事。雖然士兵的攻擊都帶有一致性及規律性,很像受過嚴苛訓練的勇猛戰士,但從他們的身上卻感受不到任何生氣。那種感覺就像對著一批拉線魁儡打架般,只是在和一群無生命的人戰鬥。況且他們的目標並不像是在針對他和身旁的狼人,而是有目的的在下水道中前行,遇到其他擁有「生命」的人便開始攻擊。如果對方的目的不是「殺戮」,那究竟會是……?

     等等。

     猛然意識到了什麼,他望向前方前仆後繼衝來的士兵,那些人的黑面罩裡似乎有著……

     抓住狼人的手掌躍上對方的肩膀,他的長刀瞬間斬斷了身後士兵,「唰!」的一聲將長刀收回刀鞘中,僅僅只是眨眼般的時間而已。

    「里因,離這裡最近的隱藏樓梯在哪裡?」

    「前方五百公尺,但全部都是敵軍,去到大概要花上不少時間……悠,快點聯絡西區和南區,我聞到了極度糟糕的氣味。」

     耳機內的雜訊很吵雜,他把原來接在車子上的通話線路轉到西區的線路上,下一秒耳機中傳來的是驚天動地的驚人爆炸聲,差點震破他的耳膜,像是有人在他身旁引爆一枚衝擊彈,迴盪刺耳的嗡嗡聲。

     同時開啟南區的通話線路,他沒聽到接收者的聲音,只聽見空洞的風聲和激烈的槍響。當然他很想叫出對方的名字,卻又想到對方並不喜歡除了長官之外的人叫他名字,猛然愣了一下沒有開口。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想起這些無關緊要的事,大概是事情已經糟到他們所有人無法想像的地步了。

     他必須要趕快通知車子上的人以及西區和南區的同伴,某些很重要的事情已經沒有時間等待了。那個工程師未必會想到這種狀況,而他們所有人也從未想過。現在的情況,真的太糟糕了。

     從後方飛射的子彈砰地一聲,擊碎了他耳上的耳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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